今天早上得到消息,大涼山州教育局已經正式介入格斗孤兒事件,他們派人去成都,要把這些孩子全部帶回到大涼山。我私下了解到的信息,這些孩子哭得稀里嘩啦的。都不愿意回去,但估計最終還得回去。教育局的態度很堅決。大涼山那地方,如果對新聞有了解的可能有所耳聞,那里的孩子多數讀書讀到小學和初中畢業,就輟學外出打工了。對于他們,回家上學真的就比練習MMA格斗要更好?我很懷疑。涼山政府的這種行為我就不評論了,但我想說的是,在這個時代做媒體報道,真得需要一點社會責任感。這種責任感不是某種正確的意識形態,而是要想一想,你的報道出來后,報道對象會不會無辜受到傷害。這些孩子并沒有做錯什么,他們不是問責的對象,但因為一篇報道,整個人生可能都會發生根本的改變。
此前備受關注的四川“涼山格斗孤兒”事件,最終在8月16日走向了一個令人遺憾的結局。
當天,四川成都恩波格斗俱樂部收養的來自涼山州越西縣的孩子全部被帶回家。其中一位接受采訪的孩子阿杰曾說自己堅決不走,但當天他也被強迫按下了手印,必須回去。
見證離別的王志安在微博中寫道,“阿杰哭了,其他的孩子們也哭了,教練們哭了,恩波(俱樂部負責人)也哭了,現場哭聲一片。這些來自大涼山的彝族少年,遭遇了那么多不幸,生活剛剛見到一點曙光,希望又再一次破滅。他們在恩波格斗的奮斗將成為記憶,成為另外一個世界的回響”。
起因
“格斗孤兒”視頻在網絡引發爭議
2017年7月,一段講述“格斗孤兒”的視頻在網絡引發熱議。視頻中介紹了失去雙親、無依無靠的小龍和小伍的故事。兩人都是14歲,是恩波格斗俱樂部的隊員。俱樂部先后收養了400多位像他們一樣失去雙親無所依靠的孩子,他們的夢想都是拿到UFC(世界無限制綜合格斗賽事)金腰帶。有的網友認為,對于失去雙親的孩子,能夠在生存之外學到一技之長是一件好事。也有網友擔心,孩子投身格斗而非學習文化知識,將來可能仍會遇到生存危機。
發酵
公安、教育部門介入要求孩子們必須回家
隨著媒體大幅報道、網絡熱議,事情持續發酵,首先是四川成都警方介入,調查俱樂部對孤兒們收養的合法性,調查是否有未成年人參與商業比賽;之后,涼山的教育部門,要求孤兒們回到老家,接受法定的義務教育。最終,這些“格斗孤兒”終于被要求必須回歸涼山老家。
王志安曾前往恩波俱樂部采訪了這些來自涼山的“格斗孤兒”、俱樂部教練等人,并在網絡發布了一系列視頻。在這些采訪中,來自涼山的孩子阿杰說,自己現在水平只是一般,但是將來想打UFC,格斗名將李景亮是自己的偶像。他說,自己的父親去世,母親扔下他們姐弟三個改嫁了,如果回家只能去種洋芋了;幾天前,他爺爺給他打電話讓他回去,還說如果不回去,就把他的腿打斷。王志安問阿杰想回去嗎?阿杰只是重復說,我不回去。
成都恩波格斗俱樂部表示,本月初,越西縣政府相關工作人員趕赴成都與俱樂部進行了會面。在越西縣政府的要求下,親屬陸續帶孩子回家,而來自其它地區孩子的訓練照常進行。目前,俱樂部仍在等待公安局的調查結果。俱樂部在下周將與公安、教育、民政等部門召開座談會,共同探討解決后續問題,結果將會及時公布。
焦點
俱樂部回應是否利用孩子牟利
俱樂部負責人恩波在接受王志安采訪時表示,當年一個副鄉長看到許多失去父母的孩子沒人管,很可憐,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希望恩波俱樂部能接收。當時,俱樂部開出接收的條件:貧困家庭、監護人同意。就這樣,孩子陸續來到俱樂部。但是,這位副鄉長在此次輿論發酵后被停職了。
至于網上質疑俱樂部沒有文化課,但事實上恰是因為正規的學校孩子們進不去。恩波稱,“俱樂部曾聯系周邊三所公立學校,但孩子們剛上學一周就被退學了。這些彝族孩子在家鄉大都失學,到城里學校跟不上,學校要求提供暫住證,后來又干脆提出每個孩子交3萬-5萬保證金。”
隨后,恩波聘請了4名老師給孩子們上文化課。每天晚上兩節課,科目包括語文、數學、英語和思想品德。采訪的孩子之一阿杰說,自己很喜歡上語文課,學習拼音和漢字;如果以后出成績了,接受采訪時不識字不好。當被問起平時成績怎么樣時,阿杰說50多分不及格,說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沒長齊的小白牙。
采訪中,王志安問恩波,這么多孩子一年下來花費多少?恩波回答稱,四五百萬,包括一切生活開支。恩波表示,“不可能賺什么錢,靠朋友的贊助和自己做的一些小生意基本持平。打比賽贏的獎金以及孩子們的出場費,目前為止俱樂部一分都沒拿過。”
此外,關于孩子們出場費由俱樂部統一管理而引發外界指責他們“利用孩子牟利”的說法,俱樂部教練王舟予以否認,并稱少年組的小孩子參加表演,主辦方最多請他們吃頓飯,或者送幾套衣服。當時網上傳的那場表演賽視頻是萬達組織的活動,沒有任何收入。
反思
回家“吃洋芋”“會有更好人生嗎”
8月13日,有網媒刊發《以善良的名義——“格斗孤兒事件”的真相與反思》一文稱,還是讓這些“格斗孤兒”回到拳臺吧。文章稱,“孩子們參加的格斗訓練,不是媒體片面理解的血腥斗毆。綜合格斗是正規的職業體育運動,專業運動員的收入和前途,都高于一般收入階層。”
“成都的恩波格斗俱樂部,也不是小拳館,其培養出來的選手,很多成為格斗明星,甚至成為國際賽事的簽約選手。”
文章認為,“這些孤兒,本來可以得到正規訓練,走上足以改變命運的職業道路,可惜,卻在熱心民眾的圍觀和幫助下,不得不返回貧困山區,繼續‘吃洋芋’,而他們原本值得期待的前途,也變得渺茫。在善良的名義下,這到底是解救,還是扼殺呢?收留孤兒,并交給他們一技之長,本來是值得尊敬的慈善義舉,可是為什么會變成社會譴責、攻擊、政府調查的對象呢?這件事有太多值得反思之處。”
現在不是去攻訐媒體當初的報道有失偏頗、嘲諷網絡上一群群圣母的時候,“格斗孤兒”暴露出的深層次扶貧困境不是更值得反思嗎?當生存權都不能得到保障的前提下,這些孩子的受教育權自然被撂在一邊。當輿論在大談特談他們受教育的權利如何被侵犯之時,有沒有把人的生存本能擺在至高無上的地位,真正設身處地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問題呢?
物質貧困不一定導致精神貧困,但物質貧困會很大程度上引發精神貧困。攻堅脫貧的規劃中強調阻斷貧困的代際傳播,扶貧必扶智。可這還是得建立在物質貧困有所改善的情況之上,片面地硬扯精神脫貧,到頭來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這也是為什么“格斗孤兒”打死也不肯離開的心理動因,如果他們在老家的溫飽不成多大問題,他們會愿意選擇這條背井離鄉、每天辛苦搏斗訓練而不去接受基本的義務教育的道路嗎?
用受教育的義務逼迫他們回家,這本沒有問題,但相關部門能否拿出改善其物質生活的舉措呢?或者說,相關部門有沒有能力去開展物質脫貧工作?如果他們的生活還是跟以往無異,這些孩子難道不會心生對這個世界的悲觀無助嗎?如此一來,不僅好好讀書是個問題,能堅強地生存下去就善莫大焉了。相關部門的“亡羊補牢”倒像是平息輿論而采取的無奈之舉。僅僅為避免輿論進一步發酵而拿這些孩子的生存與前途作為代價,未免太過于殘忍。
“格斗孤兒”跟去年媒體爆料出來的江蘇常熟童工事件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家里貧困而被迫逃離家園,為了基本的生存不惜輟學。把童工送回家,后來呢?當初在網絡上叫囂的人群早就失去了關注的興趣。他們到底有沒有接受教育,至今無人問津。
生存權和受教育權本不存在矛盾,但對于那些貧困地區的孩子來說,很多時候只能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們主要負責打臉、挖墳、給差評;心胸比較狹窄,偶爾抒情,給世界開光~
今天小小琪看到這則新聞,有點感傷:這批”格斗孤兒“們終于全被逼回涼山了。
關于恩波格斗俱樂部的故事,相信大家多少都有些耳聞。
這里簡單回溯一下。在四川大涼山,有很多“事實上無人撫養的兒童”,他們中的很多人都被送往成都一家免費的格斗俱樂部收留、養育。在經過訓練后,這些格斗孤兒們會進行MMA綜合格斗比賽,踏上未知的奪冠征程。
可今天,他們被強制帶回涼山老家了。對于他們剛有起色的人生來說,回家意味著一切都結束了。
1、為什么不想回家?
“格斗孤兒”大多出自于涼山。在介紹他們的故事前,我想先科普一下涼山的現狀。
涼山真的很窮。
2014年,根據四川省扶貧移民局的數據,涼山彝族自治州總人口474萬,大約有50.58萬貧困人口,平均每十個人里就有一個特別窮。在涼山共有17個縣市,但卻有11個國務院核定的國家扶貧重點開發縣。
如果還沒有直觀感受,那我這里打個比方。
涼山窮的程度,就是當地孩子都快讀不起書了。
時任涼山州喜德縣代理縣長的曲木伍牛在《涼山彝族地區貧困問題研究》中提到:
涼山州貧困縣農村兒童入學率只有64.8%,農村勞動力文盲半文盲比例高達70%。
新增勞動力中的文盲、半文盲人數還在增加。喜德縣吳哈村,全村6-15歲人員123人,輟學在家27人,占22%,這其中的大多數人員連小學都沒有畢業就輟學了。
這些文盲或半文盲的勞動力不僅自身難以脫貧,還會繼續影響下一代的教育與培養。
更令人絕望的,是涼山毒品泛濫。
根據2016年在涼山彝族自治州內針對中學生進行的抽樣調查顯示,彝族中學生吸毒比例為3.25%,高于當地漢族中學生吸毒比例0.98%。
而針對當地農民吸毒情況的抽樣調查顯示,漢族農民吸毒比例為7.89%,彝族農民則為17.43%。
毒品甚至已經成為了涼山彝族人的待客之道:當地彝族農村的婚喪嫁娶過程中,出現了以“辦招待”的形式進行的聚眾吸毒現象。
是的,這批被強制帶回家的“格斗孤兒”,即將要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窮且絕望的涼山。
回溯他們的童年,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在驚恐與無助中度過的。這些孩子,不是父死母喪,就是父親吸毒母親改嫁。孩子們早早輟學,吃不飽飯。
涼山——他們的家鄉,可能是他們一輩子難以擺脫的噩夢。
2、改變命運,從格斗開始
經人介紹之下,這些不知道未來在哪兒的孩子們突然知道了一個地方。在成都,有一家叫恩波的格斗俱樂部愿意收留養育這些孩子們,一日三餐,頓頓有牛肉、雞蛋和牛奶。在這里,他們告別了饑餓與貧窮,遠離毒品和艾滋。至少在這里,他們再也不用每天擔驚受怕地做噩夢了。
恩波俱樂部里有個孩子叫阿杰。他的爸爸出車禍去世,媽媽拋下他們姐弟三人改嫁了,之前在家只能干農活吃洋芋。
而在恩波,他吃的是三菜一湯,兩葷一素。
平時還能接受文化教育課程
當記者問阿杰想不想回家的時候,阿杰堅定地說:根本不想。
他們唯一付出的“所謂代價”,可能就是日復一日的搏擊訓練,然后在鐵籠中進行表演賽或者真正的競技比賽,爭奪拳王之名。
可對他們來說,這點苦又算什么呢?
不管是生意還是理想,“格斗”是70名被外界統稱為“格斗孤兒”的恩波格斗隊成員改變命運的唯一選擇。他們有個一致的想法:吃苦是一個男人必須要做的事、打工才不是男人干的事情。
有個叫俄木學的隊員,一個月比賽脫臼4次。由于長期訓練和充足的營養,俄木學的肌肉發達,每次都得由三個男醫生齊用力10分鐘,才把手臂恢復原位。
可俄木學從來沒有后悔:“自己喜歡的事,沒什么苦不苦的。”
如果不打拳受苦,就要出去打工。俄木學說:“打工不是一個男人該干的事。” 他為自己打拳而自豪,在家鄉,他的同齡人多數在打工,“這很不酷。”
是的,再苦,也比絕望要好過。
“比賽打完就去做手術,干爹帶我去做手術。”俄木學說。格斗隊的孩子都叫恩波“干爹”。
更重要的是,恩波格斗俱樂部,讓這批孤兒重新找回了自信,找到了能夠改變自己未來的路。
就像在《恩波格斗的藏族少年,一個用鐵拳改變命運的故事》視頻里有個孩子說的那樣:我沒有父親,恩波就是我的父親,我叫他干爹,這里的孩子都叫他干爹。他們在這里找到了未來的希望。
有天,《摔跤吧爸爸》在成都上映。恩波帶孩子們都去看了。
電影里,兩個女兒在巷子里奔跑,在田野奔跑,一段濃郁印度風的音樂響起,傳來童聲:“我們的人生就像一輛不幸報廢的汽車,而爸爸啊,您就是把這輛車開廢掉的司機。爸爸您對我們太殘酷,我們快要累死了。”
有個學員特別喜歡這個電影,從電影院回來,他又在師兄的手機里看了兩遍。“那個爸爸特別偉大,我們干爹沒有他那么兇巴巴的,他就這一點不如我干爹。”
可現在,他們要回去了,他們就要跟自己親愛的干爹說再見了。
阿杰哭了,其他的孩子們也哭了,教練們哭了,恩波也哭了,現場哭聲一片。
這些來自大涼山的彝族少年,遭遇了那么多不幸,生活剛剛見到一點曙光,希望又再一次破滅。
他們在恩波格斗的奮斗將成為記憶,成為另外一個世界的回響。
教練臨別時說,“孩子們,歡迎常回家看看”。
其實他們也知道,沒可能了。他們再也回不來了。
恩波格斗俱樂部老板說,以后再也不會招大涼山的孩子了,言語中滿是心酸和無奈。
是誰親手毀了這一切?
圣母,說的就是你們!
3、愛和正義,多少罪惡假汝之名
原本單純的俱樂部生活,在7月20日的一段媒體采訪的視頻打破了。
在視頻中,剪輯者刻意營造出了一種壓抑的氛圍:孩子們會代表俱樂部參加表演賽,十來歲的孩子在鐵籠中肉搏,外面圍滿了叫好鼓掌的成年看客。
這樣的畫面刺激了不少人敏感的神經。
在輿論壓力之下,四川當地政府作出了一個決定:孩子全部回家,承諾讓他們上學,以及把批準孩子上恩波俱樂部的官員停職。
圣母們心心念念的一點,孩子們不可以這么血腥,該上的學還是要上的啊。
可這批孩子當初在大涼山失學打架的時候,你們心里面就沒點逼數么?
據民政部門不完全統計,涼山州失去父母撫養的“失依”孩子超過2.5萬。
而在恩波格斗俱樂部在“收養”孩子時,已經得到了監護人和涼山州官員的同意。這些孩子在來恩波之前,幾乎無一例外地都已經處于事實失學的狀態。
事實上,恩波俱樂部也嘗試把這批孩子送去正規的學校。可據新京報的報道,當地學校提出每個孩子都要5萬元保證金的時候,恩波還是放棄了。
是的,恩波真的沒錢承受這么高昂的保證金。俱樂部一年支出500萬,收支大抵平衡,住宿飲食訓練全部俱樂部埋單,保證金的出現實在讓他們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圣母看不見這一切。
在她們眼里,孩子只能單純,家人只能友善,生活肯定美好,教練一定剝削,血腥必須消滅,萬物終歸平靜。誰打破她們的常識,誰就必須付出代價。
BB一下,馬上回家!這事兒沒得商量!
“閉嘴,我們在討論正義!”這一刻,在房里吹著空調捧著西瓜的圣母,沉浸在虛妄的善良里,以愛之名,行惡之實。
可涼山的艾滋呢?貧窮呢?毒品呢?絕望呢?回到涼山的阿杰和俄木學的未來呢?
他們原本可以擁有不一樣的人生啊!雖然苦,可畢竟還是一條生路。
抱歉,圣母善良之后,哪怕洪水滔天。
昔日佛祖割肉喂鷹,今日圣母讓鷹吃草。
他們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可他們的智商注定只配做行走在世間的撒旦。
讓人最絕望最好的辦法,就是掐滅所有希望,以愛的名義掐滅生的光明。
也許涼山格斗孤兒原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們不曾見過光明。
只是現在,他們的天又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