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的待客秘訣,全在一個“媚”字。所謂“媚”,就是妓女有意討嫖客的喜歡,奉承、巴結嫖客。李漁在《閑惰偶寄》中說道:“古云:尤物足以移人。尤物為何?媚態是已……媚態在人身,猶火之有焰,燈之有光,珠見金銀之有寶色,是無形之物,非有形之物也……女子一有媚態,三四分姿色,便可抵過六七分,試以六七分姿色而無媚態之婦人,與三四分姿色而有媚態之婦人,同立一處,則人只愛三四分而不是六七分,是態度之于顏色,猶不止予一倍當兩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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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女的媚術,體現在體態姿勢、音容笑貌上,其中以眼神最為重要,要有秋波一轉勾人魂魄的功力。“無論看一個人,瞧一件東西,均須飄眼微笑。銷魂攝魄都在那秋波一轉……至于一顰一笑,一言一動,樣樣能從媚字上著想,不露絲毫本相,則妓之能事畢矣”。從元代龍輔所著的《女紅余志》中可知,唐玄宗時李憲的家妓寵姐就擅長眼語,她每嬌眼一轉,寧王李憲就知其意。妓女眼神的訓練,一般均由富有經驗的鴇母和老妓擔任教師。其法是令幼妓獨立坐在鏡子前,先研究正面眼神,以兩眼眼珠圓活不脫不黏為止。然后再研究側面眼風,橫波流盼,與鏡中人作四目傳情,相互顧盼。鴇母在旁不時指點,教其目光達意、眼角勾情之技,直至幼妓達到傳神自如為止。一般來說,妓女都工于此術,名妓更是運用自如,出神入化。如《綠野仙蹤》第四十三回描寫妓女金鐘兒,“只因如玉少年清俊,舉動風流,又是大家公子,心上甚是動情,眼中就暗用出許多套索擒拿。”而《續海上繁華夢》初集第五回描寫妓女聲憐挽留嫖客溫玉如住夜時,更是維妙維肖地描寫了妓女媚眼的運玉如其時雖已有些酒意,因恐明日父母詰責,決計必要回家,怎禁得聲憐千般獻媚,萬種取憐,執著玉如的手,只管不肯放他。漸漸時逾半夜……玉如有些情極,依實把怕父母管束的話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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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憐笑道:“你怕父母管束,可算得是個孝子。但父母管束著你,難道不會掉個槍花?今天本來下了一天的雨,晚上邊沒有住點,你院子不便過夜,朋友家里諒不妨的。明天父母問起,只說因晚間雨阻,住在朋友家中,父母并不跟在你的背后,偶然說一句謊,不見得便天雷打死。”說畢,又把勾魂攝魄的那一雙媚眼向玉如仔細瞧了一瞧。俗語說“眼風最毒”,玉如不看猶可,看了時體骨俱酥,這才被她惑住,是晚竟住在聲憐院中。妓女的嫵媚之術,除眼神外,在走相、坐相、立相、睡相、喜愛相、嗔怒相等姿態方面也極為重要。如《西廂記》三本一折:“你看人似桃李春風墻外枝,賣俏倚門兒。”《百花亭》一折:“你看那女兒,扭捏做作,必是個賣俏的猱兒。”這些都是說妓女裝出媚態引誘客人。妓女的媚態,是一種挑逗性的動作。一瞥眼風,一抹微笑,一副愁眉,一個婀娜蓮步,襯著那楊柳纖腰、梨花白面,越顯得柔情如水,媚態如春,頓可使嫖客魂銷魄蕩,欲火即生。《九尾龜》第三十回描述滬上名妓陸畹香的媚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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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谷見他嬌癡可掬,又連叫了兩聲,畹香才立起來,慢慢地輕移蓮步,慢款纖腰,裊裊婷婷,一步一步的,走到秋谷身畔,好似那晴蜒點水,荷葉隨風;輕回掌上之身,低蹴鞋尖之鳳;更不數漢家飛燕,洛浦凌波。把合席的人都看呆了,不由齊齊的喝起采來。在近代的中國妓女中,使用媚術最著名的當推滬上名妓林黛玉。據小說《繪畫九尾狐》所述:“真是天生的尤物,出落得風流俊俏,婀娜娉婷,面若天桃,腰如弱柳,姊妹行中,罕有其匹。而且應酬周到,對答如流,天然有一種媚態,從頭上至足上,沒有一處不媚,無論說一句話,做一件事,走一步路,無不用那柔媚的工夫。所以一時的妓女,哪個及得她來?可稱為青樓之翹楚,北里之班頭。”她為了騙取富商楊四的巨額嫖資,“處處迎合楊四之意,要長就長,要短就短,沒一件不投其所好。而且在楊四面前,做出那舉止端莊,語言穩重,性格溫柔,行為慷慨,頗有大家風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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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交好了兩三個月,也瞧不出她半點兒破綻,仿佛一心一意,定要嫁他的樣子。近日來,連堂差也不愿出動了,朝夕陪著楊四取樂,寸步不離……憑你楊四老練有閱歷,有識見,終難免上了他的當。以為天下的妓女照這樣的有情有義,除去了林黛玉一個,只怕沒有第二個再找得出,故娶她的主見已定,不過尚未出口罷了。”由此可見,林黛玉的媚術極為老到、厲害。元代妓女如何成為了性賄賂的極品尤物?在中國古代,青樓妓女是商業社會標志性的產物,因此在元代也不例外,青樓妓女招搖過市,花街柳巷到處可見。據《馬可·波羅行記》一書記載:在元朝首都大都,“凡賣笑婦女,不居城內,皆居附郭……計有二萬有余,皆能以纏頭自給,可以想見居民之眾。”元朝都城如此,其他地區也是一樣。《元典章》中說,杭州是當時江南最大的城市,當地游手好閑之徒活動于“娼優構欄酒肆之家。”馬可·波羅也說,這里的妓女“其數之多,未敢言也,不但在市場附近此輩例居之處見之,全城之中皆有。衣飾燦麗,香氣逼人,仆婦甚眾,房舍什物華美。此輩工于惑人,言詞應對皆適人意,外國人一旦涉足其所,即為所迷,所以歸去之后,輒謂曾至大堂之城行在,極愿重返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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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嶺北湖南道監察的地區內,設有“管妓樂管勾”一職,“掌管差撥妓女文歷”,過往的“使臣索要妓女宿睡”,都由管勾“差撥應付。”地方上設立專人專職管理青樓妓女,可知當地青樓妓女一定為數甚多。元代的青樓妓女和歷朝歷代的青樓妓女一樣,擅長妝扮,能歌善舞,長于應對,以此作為招徠顧客的手段。元曲雜劇中有唱詞“風月家門,又無資本,別營運,止不過送舊迎新,憑賣笑衣食穩”,就是她們真實的生活寫照。元代的官員、士人、商人都以狎妓為風流樂事,當時的詩詞、散曲、雜劇等各種文學作品中都有許多關于青樓妓女風流韻事的篇章,可見這是一種社會風氣。有的作品描寫妓女的聰明美麗,有的作品謳歌自己或他人與妓女的愛情。但事實上,狎妓是一種金錢與肉體的交易。不少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以致傾家蕩產。但是,也有狎妓不要自己花錢的,就是那些手握重權的朝廷官員。因此,元代青樓妓女的風塵生活與別的時代不同的是,每當有上級官員前來視察巡查,或者辦理公務,當地的官員就將這些青樓妓女送上,為他們陪酒、陪玩、陪宿。這些“三陪”的青樓妓女便成為性賄賂的極品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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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把這些為朝廷官場做“三陪”的青樓妓女叫做“喚官身”。元代的有關史料記載說:“今以妓為官奴,即官婢也。”關漢卿的雜劇《杜蕊娘智賞金線池》和楊景賢的雜劇《馬丹陽度脫劉行首》中對此都有詳細地描寫。元末明初文人陶宗儀編著的《輟耕錄》中也有這樣的記錄:“龍麟洲先生過福建,憲府設宴,命官奴小玉帶佐觴。”龍仁夫,號麟洲,是很有名望的學者。“憲府”指福建廉訪司,這是一個省級的監察機構。廉訪司招待過往學者都要青樓妓女陪酒陪玩,其他機構的性賄賂到了何等地步便可想而知。元世祖至元二十一年,即公元1284年,嶺北湖南道按察司在七月份的一件文書中說,“近據管妓樂管勾張椿狀告,崔局長將手帕令椿散與妓女人家,取要錢物。并差人赍帖子要妓女三名,赴館驛內伴宿了當。次后崔局長再來,喚妓女三名,為是夜深,不曾差撥,將椿毆打。”經按察司查證,“管勾張椿掌管差撥妓女文歷及總管府批帖,自至元二十一年正月十一日至三月十五日經過使臣有妓女宿睡,內知官職姓名四員,余只該不知使臣。總差撥應付妓女八十八人,各各開寫姓名,并伴宿月日夜數。就問得除事故外妓女三十二名,各狀供相同。仍審問并不得分文鈔兩。”由這件文書可知,妓女常被差遣前來為上級官員陪宿,得不到任何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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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有些官員還要向她們索取錢物。同年十二月,御史臺的文書中說:“照得不畏公法官吏人等,每因差使去處,公明輪差娼妓寢宿。今后監察御史、按察司嚴行糾察,如有違犯之人,取問明白,申臺呈省。其應付娼妓官吏,與宿娼之人一體坐罪,仍送刑部標籍過名。”可見,當時由于這種現象到處流行泛濫,以致引起了朝廷中央監察機構的重視。其實,也正是這樣的三陪生活抬高元代青樓妓女的名氣,當時,凡是名動一時的大牌妓女沒有不是達官貴人和風流名士捧出來的。一些有錢有勢的官場中人,家中不乏漂亮的妻妾,但也十分熱衷于這種下級官員的性賄賂。這在當時被看作風流韻事,是高素質、有層次的表現。當然其中也不乏這樣的官員,他們并不一定完全出于肉欲的驅使,而是想享受具有浪漫氛圍的聲色之娛。由于這種聲色犬馬、紙醉金迷的熏陶,大牌妓女個個濃妝艷抹,香氣襲人,不僅擁有富麗堂皇的住所,而且還有許多女仆前呼后擁。當時的青樓妓女,并非僅僅是出賣身體的女人,她們還從事著自己的“演藝”事業和“交際花”的活動,檔次越高的青樓妓女,“演藝”和“交際”的水平就越高,在達官貴人和風流名士的宴會上的出場率就越頻繁,而這樣的大牌青樓妓女當然也就成為性賄賂的最有效的秘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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